EP53 春秋只轉載要事?孔子正名有意義!|《中國哲學史大綱》(八)

引子

喺Ep.52,我哋提到孔子以《易傳》增加《易經》嘅哲學意義,無論係象定係辭都係想建立一種模範,從而表明一種正名主義——先定義咩係好,再指名咩係好、咩係唔好。今次就用《春秋》去講講正名主義,《春秋》嘅文本係源自魯國嘅歷史,但經過孔子嘅手之後,《春秋》就唔再係一本簡單嘅歷史書。胡適總結出正名主義有三大作用,正名字、定名份、寓褒眨,而我哋可以喺《春秋》當中清晰咁見到正名字、定名份、寓褒眨呢三個作用。

讀過《春秋》嘅人,其實都會明白平民作亂既可以係叛亂、可以係起義,亦因此明白對一個行動嘅稱謂嘅重要。如果唔讀《春秋》,你唔會懷疑點解明朝燕王朱棣反叛建文帝係叫靖難之變,最後成為明成祖;而當年同朱棣一齊反叛建文帝嘅寧王朱權,佢嘅五世孫朱宸濠反叛朱棣嘅七世孫朱厚照(明武宗),最後王陽明鎮壓寧王朱宸濠,史稱就係寧王之亂。呢一切未必係簡單一句嘅成王敗寇就能夠解釋得到。今集內容包括:

  • 孔子認為治國首先要正名,點解咁重要?
  • 孔子話「其義則丘竊取之矣」、「知我者其惟春秋乎!罪我者其惟春秋乎!」原來孔子話自己係竊取歷史寫《春秋》、而睇完《春秋》就會知孔子點諗嘢
  • 解釋正名字、定名份、寓褒眨
  • 孟子話:「賊仁者謂之賊,賊義者謂之殘,殘賊之人謂之一夫。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。」、「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……諸侯危社稷,則變置。」根基原來係嚟自《春秋》
  • 《春秋》寫喺中國唯一一段貴族社會嘅時代,我會喺結語部分為你解析,《春秋》點解喺貴族社會有效,而喺秦漢之後嘅帝國無效

希望你聽完呢集之後,會明白孔子點解寫《春秋》、當然都可以依然怪罪孔子寫《春秋》。《三國志》記載關羽成日睇住《春秋》嘅變體——《左傳》,仲睇到識背(「羽,好《左氏傳》,諷誦略皆上口」 《三國志・蜀書・關羽傳》);王陽明話:「以言其誠偽邪正之辯焉,則謂之《春秋》。」一本《春秋》可以分正邪。到底孔子喺《春秋》入面加咗啲咩呢?正文內容,依家開始。

正文內容

為何正名?

一齊先睇一段孔子講正名主義嘅著名段落:

子路曰:「衛君待子而為政,子將奚先?」

(子路問:如果衛國國君要老師你主政,你第一樣會做咩?)

子曰:「必也正名乎!」

(孔子答:我一定會正名先。)

子路曰:「有是哉,子之迂也!奚其正?」

(子路駁嘴:唔係下話,老師你點解咁迂腐,(依家天下咁混亂,你仲妄想可以正名),點正啊?)

子曰:「野哉由也!君子於其所不知,蓋闕如也。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;事不成,則禮樂不興;禮樂不興,則刑罰不中;刑罰不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於其言,無所苟而已矣。」

(孔子:子路你真係粗野。君子見到有嘢唔識,咪話唔知,(因咩事你唔識仲咁大聲)。名不正,就言不順,即係講嘢無人聽;講嘢無人聽,就事不成,即係政策推出但無成果;政策推出但無成果,就禮樂不興,即係禮樂制度無以建立;禮樂制度無以建立,就刑罰不中,即係刑罰唔能夠依照罪行大小而相應(因為禮制唔能夠順應時代而變);刑罰不中,人民就會手足無措。所以君子一定要正咗個名,然後用呢個名講出嚟,講出嚟仲一定要做。君子喺說話方面,絕對唔可以求其。「君子於其言,無所苟而已矣。」)

孔子由一個正名,講到去禮樂不興、刑罰不中,胡適解釋係因為「這是說是非真偽善惡,若沒有公認的標準,則一切別的種種標準如禮樂刑罰之類,都不能成立。」(中國哲學史大綱,頁98)所以正名可以話係統治嘅根基,荀子因此而話:「今聖王沒,名守慢,奇辭起,名實亂,是非之形不明,則雖守法之吏,誦數之儒,亦皆亂也。」一切亂事,係源於唔能夠正名,荀子又話:

「異形離心交喻,異物名實玄紐,貴賤不明,同異不別;如是,則志必有不喻之患,而事必有困廢之禍。」

「異形離心交喻」:有唔同嘅事物,但我哋唔能夠成功清晰表達一個概念嚟指涉呢個事物,就好似如果我哋如果只有熱同凍嘅概念而無暖嘅概念,我哋就只能用唔熱唔凍,呢個不明所以嘅概念,呢個就係「志必有不喻之患」。

「異物名實玄紐」:一樣嘢嘅名搞亂晒。孔子舉過一個好生動嘅例子。

子曰:「觚(音:gu1)不觚,觚哉?觚哉?」

觚本來係指有角嘅酒器(睇個字點寫都知),但後嚟但凡酒器可以裝三升嘢嘅,唔論有無角都叫做觚,所以孔子就話觚都無角,叫咩觚?咁就係名不正,言不順。呢個情況其實都有現實例子,例如我哋見到啲有包調味粉,煮三幾分鐘就食得嘅麵,通通都叫做公仔麵,但其實公仔麵本來應該只係指香港永南食品出嘅嗰隻公仔麵。如果要正返個名,其他麵應該叫返做即食麵。如果觚同其他酒器溝埋一齊都係觚,咁觚同其他酒器嘅貴賤、同異都唔再分,呢個就係「事必有困廢之禍」,觚唔再係觚。

你可能會話,叫公仔麵好閒,無傷大雅,是但求其叫就得。有時可能係,但孔子睇嚟要求事事物物,上到政府,下到物件都得以正名。

「政者,正也。子率以正,孰敢不正?」

政府就要做出正事,如果君子以正名治國,又有邊個夠膽唔正呢?呢個就係「天下有道,則庶人不議。」我哋諗深一層,政府嘅一大作用就係可以定義咩係正、咩係唔正,但當一個政府去率先去定義某一個族群係低賤,咁就係「以正食人」,就好似美國原本定義黑人低白人一等、納粹德國定義猶太人係差劣嘅民族,用盡各種侮辱嘅稱謂去指涉佢所歧視嘅對象,除咗係一種情感嘅宣洩,更係將佢所歧視嘅對象嘅政治權力、正當性一下抹除。或者我哋去叫即食麵做公仔麵確實係無傷大雅,但正如對以前嘅美國人嚟講,用歧視嘅語言去對待黑人係一件正常不過嘅事,普通人都可以因為一句稱呼而傷害他人,同時不自知,但不自知並唔係藉口,言出於我口,責任就在我,所以事事正名係一個更謹慎、以免傷害他人嘅做法。

當然人人自知自己用啱概念好似唔易做到,所以孔子先會去著重一個政府所提出嘅正,係真實嘅正,而非「以正食人」嘅正,政府喺正名當中嘅角色顯得非常重要。如果政府正唔到名,咁就會出現「以非為是,以是為非,是非無度,而可與不可日變」嘅情況,是非變成一個討論題目,每日常變。胡適睇嚟對呢種情況十分痛絕,佢話:

「現今那些昏君貪官的政府,也居然叫做「政」,這也是「言不順」了。

這種現象,是一種學識思想界昏亂「無政府」的怪現象。語言文字(名)是代表思想的符號。語言文字沒有正確的意義,還用什麼來做是非真假的標準呢?」(中國哲學史大綱,頁九七)

所以正名其實係透過定義概念嘅稱呼,去立定是非真假嘅標準。我哋可以想像一個社會鼓勵人吐痰,稱吐痰係一個對口腔健康嘅行為,當吐痰呢樣嘢得到正名,咁隨地吐痰就會變得常見。但如果吐痰被稱為無公德心,咁人就會偏向歧視吐痰嘅人,吐痰亦自然會少見。舉一個現實例子,同性戀喺一段長時間都被稱為疾病,會被困禁、注射雄/雌激素、電擊,以上嘅手段被稱為治療方法,喺有病就要醫嘅常識之下,同性戀者被唔人道嘅方法對待成為大眾所接受嘅現象,呢一個就係「正名」錯用嘅可怕。

返到去孔子嘅年代,孔子眼前嘅世界就係一場混亂。

齊景公問政於孔子。孔子對曰:「君君,臣臣,父父,子子。」《論語・顏淵》

孔子認為政治就係要做到君有君嘅樣、臣有臣嘅樣、父有父嘅樣、子有子嘅樣,呢個就係正名。所以一個臣子應唔應該對一個明君忠心?當然應該。臣子應唔應該對一個昏君忠誠?咁就未必應該,因為忠誠係對住君,但昏君係唔係君?昏君就唔係一個君。

講起昏君,《春秋》入面可以見到一個個昏君亂臣同明君賢士對立,到底點解要咁做?

春秋正名

「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,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,孔子成《春秋》而亂臣賊子懼。」

以前歷史多數記載啲聖人功業,依家孔子寫《春秋》,咁啲亂臣賊子就要驚被記低衰嘢。孟子話:

「王者之迹熄而詩亡,詩亡然後春秋作。晉之乘,楚之檮(音:圖)杌,魯之春秋,一也。其事則齊桓、晉文,其文則史。孔子曰:『其義則丘竊取之矣。』」《孟子・離婁下》

本來《詩》已經會記錄歷史,但當天子無咗勢力,《詩》都一齊失勢,唔同諸侯國有唔同嘅史書,孔子就拎晒唔同史書嘅史料,集合成一本《春秋》,但孔子目的唔係要記錄歷史、做一個史家,孔子承認自己去竊取歷史寫《春秋》,客觀嘅事件只係工具,目的係要用道德去評斷歷史,所以莊子〈天下〉篇都話「《春秋以道名分。」呢個就係孔子正名主義嘅實踐。而孟子直白咁點出《春秋》嘅意義。

「世衰道微,邪說暴行有作,臣弒其君者有之,子弒其父者有之。孔子懼,作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,天子之事也。是故孔子曰:『知我者其惟春秋乎!罪我者其惟春秋乎!』」《孟子・滕文公下》

《春秋》當中,記錄弒君、叛亂,即使過咗幾百年仍被指責,咁就可以令人叛亂時要背負歷史嘅壓力。本來《春秋》嘅工作應該天子做,但依家落到士大夫(孔子)身上,咁當然係會有爭議,但孔子照做。所以佢話,《春秋》可以知我想做咩、可以怪罪我,就等歷史去評斷自己,就好似佢評斷前人一樣。2012年溫家寶向記者講述佢對佢從政嘅總結,當中就提到「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」,對應孔子嘅精神。願意接受歷史嘅評斷,亦係一種氣度。

我哋到結語部分再嘗試解析點解孔子要竊取歷史寫《春秋》。先一齊睇下《春秋》嘅正名字、定名分、寓褒貶呢三個用途。

正名字

正名字其實係做緊類似字典、文法書嘅工作,目的就係要「別同異」,定義返咩情況下用咩字詞去指涉一個概念。《春秋》之下,仲有三本書去解或補充《春秋》,分別係《公羊傳》、《穀梁傳》同《左傳》。胡適就唔鍾意《左傳》,所以佢唔討論《左傳》。先睇一段《春秋》嘅記載:

「僖公十有六年,春王正月,戊申朔,隕石於宋五。是月,六鷁(音:翼)退飛,過宋都。」

呢段文字睇落怪怪地,因為講隕石嘅時候,就係「隕石於宋五」,即係數量表示喺最後,但係講鷁(一種雀)嘅時候,就係「六鷁退飛」,即係數量表示喺最前。唔係話《春秋》正名嘅咩?點解咁無規律?唔係話正名字嘅咩,點解好似越正越混亂咁嘅?

呢個時候《公羊傳》同《穀梁傳》就可以幫幫手。《公羊傳》:

「曷為先言隕而後言石?隕石記聞,聞其嗔然,視之則石,察之則五。是月者何?僅逮是月也。何以不日?晦日也。晦則何以不言晦?《春秋》不書晦也。朔有事則書,晦雖有事不書。曷為先言六而後言鷁?六鷁退飛,記見也,視之則六,察之則鷁,徐而察之則退飛。五石六鷁,何以書?記異也。外異不書,此何以書?為王者之後,記異也。」

點解先講隕然後講石?因為隕字係想記聽到聲,聽到聲再去望下咩嚟,望到係石頭,見到有五個石。所以就係「隕石於宋五」。點解係是月而唔講邊日?因為春秋係唔講晦日(即係月底),所以月頭發生嘅事,會講明邊日,但月底嘅事就唔講邊日。點解先講六然後先話鷁?因為係先見到有六舊嘢,睇真啲先見到係鷁,再見到佢哋向後飛,所以就係「六鷁退飛」。

《穀梁傳》:

「隕石於宋五。先隕而後石何也?隕而後石也。於宋四竟之內曰宋。後數,散辭也。耳治也。是月,六鶂退飛過宋都。是月也,決不日而月也。六鶂退飛過宋都,先數,聚辭也,目治也。」

點解先講隕然後講石?因為係先聽到聲再見到石頭,數字喺後面係因為散辭,即係事物分散喺唔同地方,但靠嗰一下聲音去知道係同一次隕石。點解先講六然後先話鷁?因為眼一次過見到六舊嘢,呢個就係聚辭,一次過嘅意思。

雖然《公羊傳》同《穀梁傳》嘅講法不盡相同,但佢哋個基本邏輯都係講有咩發生先,就講咩先,仲分開聽同睇嘅紀錄。胡適更指出《公羊傳》會去補充唔同嘅詞性,例如名詞(「車馬曰賵,貨財曰賻,衣被曰襚」)、動詞(「狩者何?田狩也,春曰苗,秋曰搜,冬曰狩」、「烝者何?冬祭也。春曰祠,夏曰礿(音:藥),秋曰嘗,冬曰烝。」),唔知你會唔會覺得點解要咁麻煩,狩咪狩,使咩分季節,但其實如果呢個正名真係運行到,咁一個字就可以表達到所有意思,一唔需要再話春狩定秋狩,二唔使講邊個狩,因為一但係狩,一定係貴族狩,所以如果依家係記緊桓公,咁見到個「狩」字就知道係桓公喺冬天去狩獵。《公羊傳》仲有定義狀詞、介詞、連詞(中國哲學史大綱,頁102),我唔熟所以就略過唔講。

定名份

定名份嘅目標就係要「辨上下」,即係分返邊啲嘢重要、邊啲嘢無咁重要。封建制度最重要就係從貴賤嘅分別去維持階級,偏偏孔子見到嘅係一個楚國稱王、周天子無力嘅情境,可謂應貴者不貴,無王者自然無穩定,亂晒大籠。有一次孔子因此而發嬲(都好少見到孔子咁嬲):

「八佾舞於庭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?」

佢對住季氏講,依家你公然喺庭度展示本來專屬天子嘅八佾嘅舞,如果我咁都忍到,仲有咩忍唔到?其實下一句更諷刺。

「三家者以雍徹。子曰:「『相維辟公,天子穆穆』,奚取於三家之堂?」

魯國三個貴族把持朝政,佢哋居然用天子祭祖嘅歌——雍徹去祭自己嘅祖,孔子就話,點解歌詞「諸侯輔政,天子威風」會喺魯國貴族嘅廟堂當中唱出?基本上係指住三桓個頭話:「你哋無資格唱呢首歌。」

孔子就想靠《春秋》去先定返個名份。周禮分級係公候伯子男,雖然夫差同越王勾殘試過做霸主,但吳楚嘅國君喺《春秋》都只係稱為「子」、齊晉兩個大國嘅國君都只係「候」、細細個嘅宋國因為係商朝遺民就稱為「公」;明明喺踐土之會係晉文公叫周天子嚟,《春秋》偏偏記成「天王狩於河陽」;《春秋》喺每年開始都會寫「春王正月」,以示對天子嘅尊敬。

聽落孔子嘅做法好愚蠢,有個名但係無實咁都無咩用。但孔子睇嚟認為定義返個名先,咁個禮制先有一個基礎去轉變。因為眼前嘅世界就係無名有實,所以混亂係源先於名不正,要去逆轉呢個潮流,就要先從名落手。或者咁講,有名有實當然係最理想;但有名無實,起碼仲係周禮,所以維繫周禮最重要嘅係個敬字,只要有敬,周天子有無實力都可以號令他人,因為其他國家仲尊重緊個名;而無名有實嘅周禮就只係淪為藉口,當邊個都可以用周天子嘅舞蹈、禮節、歌曲,咁就係個個諸侯都係周天子,周天子就不復最尊貴嘅地位,呢個就係名不正,就算有一日周天子唔知點解重新得到實力都好,佢都只係其中一個強大嘅諸侯。呢個就係唔定名份嘅後果。

我舉一個例子說明一下有名無實嘅制度點解可以靠個敬字運行。想像有一間歷史長久嘅道場,入面個個人都係穿心腿、鐵布沙,鍛練自己嘅技藝、以武術強弱去定義高低,呢個時候,道場嘅老師傅走入道場,人人都停晒手腳向老師傅敬禮。細思一下,其實老師傅嘅力量可能已經大不如前,但點解老師傅仍然喺呢個武術至上嘅道場有指導他人行事、甚至趕人出去嘅權力?就係靠一個敬字。

所以孔子靠住正名字、定名份去給予周天子重得正名嘅可能。孔子呢一套正名喺春秋戰國實行唔到,但到漢之後嘅史書,你就會發現呢一種正名得到無限嘅發揮。忠臣、外戚、宧官、明君、昏君、妃嬪,你見到個身份,大概就知道佢會做咩。我哋最後會講講胡適點睇呢一套正名。

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。子曰:「賜也,爾愛其羊,我愛其禮。」

子貢想唔要一個禮節之下去殺羊嘅過程,咁可以慳返隻羊。孔子話:「子貢,你珍惜隻羊,但我珍惜個禮節。」孔子愛嘅,係禮之下嘅秩序,秩序係目的,禮嘅過程只係達成秩序嘅工具。定返個名份,咁先有個秩序嘅模範。

但係孔子亦唔喜愛虛假嘅秩序,而只有正名字同定名份只係制定咗一個秩序框架,咁就要用寓褒貶去讚揚維護秩序嘅人,給予維護者一個動力、貶低破壞秩序嘅人,給予破壞者壓力。

從現實咁講,孔子係想解釋點解周禮之下,會有兼併弒君嘅情況出現。

寓褒貶

寓褒貶,可以話係《春秋》最重要嘅作用。用胡適嘅講法係「把褒貶的判斷寄託在記事之上」,董仲舒亦話《春秋》係:

「善善惡惡,賢賢賤不肖……王道之大者也。」

所以寓褒貶即係落孔子嘅judgement,呢個就係孔子喺《易經》當中「正辭」嘅作用,目的就係要「禁民為非」。甚至我哋可以話正名字,定名份都好似《易經》去顯現一個象咁,但去到《春秋》嘅寓褒貶就好似用《易傳》去給予明確嘅道德判斷。胡適舉咗八個例子,其實有兩類,先講第一類,稱臣弒君之例,即係會寫埋弒君者個名出嚟嘅例子:

稱臣弒君之例:

1)衛州吁弒其君完。 州吁有罪

3)宋督弒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。  褒獎與君同死之大夫

4)楚世子商臣弒其君頵。 唔單止弒君,仲係世子弒父

7)晉趙盾弒其君夷皋。 實際上係趙穿弒君,但因為趙盾唔討賊,所以話係趙盾弒君。

可以見到稱臣弒君之例都係責備臣子去弒君,以史書去記錄罪臣嘅名、譴責罪臣嘅行為。但係下一類,稱君不稱弒者之例就唔同。雖然孔子都用個弒字,但因為唔記錄弒君者個名,就有截然不同嘅意思。

稱君不稱弒者之例:

2)衛人殺州于濮。 唔稱州于做君主,所以係衛人討賊嘅意思。于濮,即係發生喺濮,但濮屬於陳國,意指衛國人要靠陳國人(外國人)先可以討賊。

5)宋人其君杵臼(音:處舊)。 被弒之君有死罪,但君仍然係正式嘅君,

6)莒(音:舉)其君庶其。 以國弒君,即係全國嘅人都有意圖弒君,君主一定係罪大惡極。事實上係太子僕弒君,又係弒父,但係因為君主罪大,所以唔寫太子出嚟。

8)晉其君州蒲。 以國弒君,即係全國嘅人都有意圖弒君,君主一定係罪大惡極。事實上係程滑弒君,但因為君主罪大,唔寫程滑出嚟。

可以見到,《春秋》其實係要闡述弒君係錯事,但係「弒君係錯事」呢句要成立,要在於君係一個做到君主應做嘅事嘅君主。當一個人恃住君主嘅名號做壞事,就係「君罪該死,弒君不為罪;父罪該死,弒父不為罪」。甚至激發出孟子話:「賊仁者謂之賊,賊義者謂之殘,殘賊之人謂之一夫。聞誅一夫紂矣,未聞弒君也。」當初周武王只係誅一夫紂,並唔係作反。

我哋提過寓褒眨給予維護者一個動力、貶低破壞秩序嘅人,給予破壞者壓力。而有趣嘅地方係,破壞秩序嘅唔一定係亂臣賊子,君主如果做得唔好、做唔到君主應做嘅嘢,咁佢就會自己破壞君主呢個概念嘅意思,做唔到「正名字」,所以君主都有機會破壞秩序。而孔子用寓褒貶去表明一個「君正則罪在弒者,君不正則弒者無罪」嘅思想,其實係給予君主一個壓力,明示住君主有權力去指令萬民,同時有義務去維持禮制、成為人民嘅典範,去確保為君者要以身作則去愛護百姓,我哋下集會講講點解儒家咁強調君主要有一個好人格。而「君正則罪在弒者,君不正則弒者無罪」呢種諗法,後嚟孟子話「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……諸侯危社稷,則變置。」變置呢兩個字,意思即係更替,更替諸侯個基礎就係源自於《春秋》嘅寓褒貶。

只係《春秋》呢本書並唔連貫,例如孔子係魯國人,魯國有弒君就唔記,被人指責係「為尊者諱,為親者諱,為賢者諱」。胡適估計可能係後嚟嘅政治原因去改寫咗《春秋》,因為孔子好推崇一個叫董狐嘅人。仲記唔記得明明唔係趙盾弒君,但因為趙盾唔討賊而話佢弒君?話係趙盾弒君嘅,就正正係董狐,孔子就讚董狐「書法不隱」、係「古之良史」,後嚟仲有個成語叫「董狐之筆」,形容不偏不倚嘅寫作,甚或文天祥嘅《正氣歌》都寫到:「在齊太史簡,在晉董狐筆。」既然孔子咁推崇董狐、同埋以孔子不時公開鬧三桓嘅性格,有照寫魯國嘅弒君就不足為奇,睇嚟佢的確可能有記低魯國弒君,只係被後人刪減。總結一下:

正名字,可以通曉字義;定名份,可以各司其職;寓褒眨,可以維持禮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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