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2EP5 進入神話原型視角，理解古人點解咁「迷信」｜原型與模仿｜《宇宙與歷史：永恆回歸的神話》（一）

點解古代嘅人類會相信神話？係因為愚昧而迷信，定係另有原因？一齊進入古人嘅視角，睇睇神話對佢哋嘅意義。

引子：原型與模仿：一齊進入神話原型之下嘅視角，理解古人點解咁「迷信」

現代人好習慣留意到時間嘅線性特質，今日係星期三、上一個月係九月、下年係2023年，今年嘅2月20日同2024年嘅2月20日會係兩個截然不同嘅日子，歷史總係有住條理，無處含混。但唔知你會唔會覺得好奇怪，有一啲地區嘅神話往往會重複一段神話故事去解釋四季嘅輪轉，每年嘅冬天就係女神被捉走／神明被殺死，春天就係女神被救返／神明又復活。現代人一睇就會覺得荒謬，點會年年都重覆一樣嘅故事呢？其實荒謬，係源自於我哋用歷史視角嚟判斷。而你有無諗過，人類只係最近先擁有歷史視角？

喺擁有文明之後，大部份時間之下初民（喺文明開初、被神話籠罩嘅古人）都會用神話去否定歷史、時間嘅進程，進入一場「永恆回歸的神話」。對比現代人同初民對時間嘅理解，就係耶律亞德嘅《宇宙與歷史：永恆回歸的神話》想達到嘅目的（所以呢本書嘅副標題本來係「歷史哲學導論」，只係為咗避免狂妄先就此作罷。）

耶律亞德認為古代社會意識到「歷史」，但會用盡一切努力去抹殺歷史。而初民會以神話作為原型，即係將神話視為一個model（模型、模範），作者稱之為神話原型。而喺原型之下會形成一個神聖嘅循環，令初民活喺循環當中。

我會用三集去講講呢本《宇宙與歷史》，次序係：原型與模仿、時間與反覆、唯一與進程。

而今集「原型與模仿」就係要同你一齊進入初民嘅視角，睇睇佢哋眼中嘅原型與模仿。你可能會驚訝，唔同文明之間嘅原型嘅相似，難以用巧合嚟解釋。亦只有理解初民嘅神話原型，先可以令我哋放低現代人嘅視角，重新返到初民嘅視角，睇下佢哋點解會睇落咁迷信，同埋接受時間嘅輪迴。內容包括：

地上嘅一切原來都係模仿天上原型

對中心崇拜，原來同天堂地獄有關

解釋初民點解會喜愛中心，有住「文明中心主義」

朝聖之路或者儀式都係一種參與神聖，作為對原型嘅模仿

其實你每星期都經歷緊呢種模仿

正文

原型

喺初民嘅社會當中，我哋唔容易搵到一啲嚴肅嘅存在論字眼，例如「存有」、「實在」、「流變」、「幻覺」……呢啲字眼喺澳洲原住民、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嘅語言當中係無可發現。咁樣唔代表初民唔在意「實在」、「存有」呢啲概念，只係代表初民無呢套語言，而其實初民係有其內容，只不過係用象徵同神話嚟表達，呢套就係「太初存有論」。

要進入初民嘅視角，首先要進入初民嘅處境。自然世界從來都唔係人間仙境，而係生存嘅考驗，就好似郊遊同人在野係兩回事。喺《裸猿》提到人類嘅身體唔係演化嚟用強壯嘅身體狩獵，而係以後天學習、社群合作嚟喺世界存活落去。當人為生存而專注喺唔同事物當中，就會發現世界現實得太可怕，一個簡單嘅傷口感染、食物中毒、分娩常見嘅意外、水源污染都足以令人死去。你眼中有住獵物，喺猛獸眼中你亦係獵物。太陽會奪走自己嘅水份、黑暗係無盡嘅危機……世界係充滿住未知、危險。既然係咁，尋找一個真實、安穩就成為初民嘅一大目標。只有真實先可以令人忘記虛假、自然界嘅隨機所帶嚟嘅不安、痛苦。

當我哋去觀察初民嘅行為，就會發現初民認為呢個世界無任何嘢係有獨立自足嘅內在價值。一樣嘢要有意義，就要參與到超越當中。就好似呢個世界有千千萬萬舊石頭，石頭本身係平凡嘅存在，但石頭都有可能變成神聖，當一啲外在嘅超越力量以呢舊石頭作為容器，呢舊平凡嘅石頭就變咗一個獨特嘅存在、同其他石頭與別不同，當一舊石頭曾經作為犧祭、英雄死去嘅記念，佢就變成神聖嘅石頭。所以一樣事物嘅神聖與否，唔在於物理性質，而在於同神明嘅結合。

當初民生活喺荒野當中，佢哋就簡單執起一舊舊平凡嘅石頭、木頭，透過儀式去讚美神明給予嘅一夜安穩。喺一個部落／民族當中，以神話分享住神明嘅故事、對神明嘅世界嘅想像，沉醉喺完美嘅模型、原型當中，以此忘記俗世嘅一切困難。天上嘅原型係唯一嘅真實來源。一切嘅儀式係為咗模仿天上嘅原型，喺地上重現神聖。

直到有一日，佢哋決定將最重要嘅原型，創世原型複製到地上。就好似神明從混沌當中開創世界一樣，初民都依賴住對神明嘅信仰，從一片荒蕪當中，嘗試去改造虛無嘅自然，將天上嘅原型建築搬到地上，依照神明嘅聖城去建造人間嘅都市。佢哋手中嘅平凡石頭，變成模仿神明嘅聖城嘅建材。由呢一刻起，初民將一切一分為二，一邊係模仿原型嘅神聖建造，一邊係依舊混沌嘅自然。初民以神聖，忘記混沌。

依家，先睇睇唔同文明嘅初民點理解天上嘅原型。

天上原型

1. 根據美索不達米亞嘅信仰，底格里斯河係模仿Anunit星上面嘅建築而成，而幼發拉底河嘅模型就落喺燕子星(The Swallow)。蘇美人嘅文獻提到，喺「諸神創造的地方」，有住羊群同穀物之神。
2. 而烏拉─阿爾泰民族就認為山嘅理想原型係喺天上
3. 埃及人認為人要先認識天上嘅區域，再喺地上搵出相應嘅地方，所以地上嘅地域命名，都係仿效天上嘅區域。
4. 伊朗嘅拜火教提出「沒容」同「可替」，「沒容」係指上天嘅狀態，有住不可見、精神、又完全具體嘅特點。「可替」係地界嘅狀態，有住可見、物質（同時透明）。而每一種「可替」都有住相應嘅「沒容」。
5. 聖經嘅舊約都有住天上原型嘅講法。例如〈出埃及記25：9、40〉：「製造帳幕和其中 的一切器具、都要照我所指示你的樣式 ……要謹慎作這些物件、都要照著在山上指示你的樣式 。」〈歷代志上28：19〉：「大衛說、這一切工作的樣式、都是耶和華用手劃出來、使我明白的。」山上指示、耶和華用手劃出來呢啲嘅講法，都顯然有一個天上嘅模型。而所羅門智訓（9：8）(Wisdom of Solomon，係現今聖公會認可嘅正典)就提到：「汝建神殿於聖山，汝築祈壇於宅域，然首要者，汝當先備聖幕屋之模本。」
   新約亦有保留呢種天上原型，〈啟示錄21：2〉：「我又看見聖城新耶路撒冷由神那裡從天而降、預備好了、就如新婦妝飾整齊、等候丈夫。」
   天上嘅新耶路撒冷，明顯地就係一個原型。
6. 巴比倫嘅所有城市都可以喺星座上搵到原型。錫比拉對應巨蟹座、尼尼微對應大熊座、亞述對應大角座……桑納察里比王就喺建造尼尼微嘅時候講到：「傳自遙遠時代，載於旦天之書上的形式。」

喺以上嘅例子，我哋可以見到人所居住、發展嘅地方，無一例外，都係參照住上天嘅原型。當人喺一開始佔領一個荒涼之地嘅時候，佢所舉行嘅儀式、建造行動、建造藍圖通通都係模仿神明嘅創世原型。所以荒涼之地就係未經分化嘅混沌，當人進入到荒涼之地去建設，就係將神明嘅創世、國度落實到地上。巴比倫嘅地圖係將城市畫喺中心，城市嘅旁邊有住河流環繞，佢哋心目中嘅天國，亦係如此。

你甚至可以話，人類嘅佔用／建設，就係神明創世嘅模仿。從荒涼之地收集一塊塊石頭，再去到神明或英雄所揀選嘅土地，令平凡嘅石頭所堆成嘅城市，分享神明創世時候嘅神聖。佢哋深信住被城市嘅一磚一瓦所包圍嘅土地先係神明潔淨嘅領土，係世上少有嘅安穩之地。所以城市嘅擴展係神明嘅力量嘅擴展、更多城市嘅建立係神明創世嘅再現，神明又再淨化一片土地，令人得以喺其中生存。以此回望西班牙殖民者到咗一片新嘅土地就會喺當地樹立十字架，以基督嘅名義擁有呢片土地，聲稱將呢片土地聖潔化、給予新生，就會發現，其實千百年以嚟，人類都仍然用緊同一種思維方式。

但係，點樣從廣闊嘅荒涼之地去搵出適合模仿天上原型嘅地方呢？咁就要了解下初民對中心嘅追求同敬崇。

中心

初民相信，喺天、地、地下三界會構成一條宇宙軸，彼此相通。三界之間有一個交會嘅點，呢個交會點就係三界嘅中心。人能夠從交會嘅點貫穿呢條宇宙軸，上通天地，參贊神聖，從而同神明結合。聽落好匪夷所思？但偏偏好多文明都有同樣嘅諗法。呢個交會嘅點上面，通常就係一座聖山，人就會喺聖山之上或附近去起宮殿或者寺廟。例如：

• 印度人相信Mount Meru（中文稱須彌山）係宇宙嘅中心，佢上面就係北極星
• 烏拉─阿爾泰民族嘅聖山（中心之山）係Sumeru，佢上面都係北極星
  （所以中文譯印度嘅Mount Meru應該係受到烏拉─阿爾泰民族嘅Sumeru影響，先譯出個「須」字。）
  • ｛而北極星係一個有趣嘅存在，如果你有觀星嘅經驗，你會發現天空上面嘅星星嘅運轉，好似都係圍住呢一粒北極星，所以初民認為北極星就係天空中嘅中心。孔子因此感嘆：「為政以德，譬如北辰，居其所而眾星共之。」北辰就係北極星，北極星不變而居其所，其他星星就隨住北極星而變動。如果君主可以好似北極星咁喺中心而以不變應萬變，咁呢個就係有德、理想嘅政治。唔知係咪因為咁，中國嘅古人更稱北極星為帝星。｝
• 伊朗人嘅聖山係哈拉比列載帝Haraberezaiti/黑霧茲Elurz，係上與天連
• 寮國人知道一座叫津那羅Mount Zinnalo 係位於世界中心
• 北歐神話嘅希彌久閣山Himinbjorg，就係天山嘅意思，有彩虹直達上天
• 塞芒人（semangs)被認為係馬來西亞最早嘅原住居民（可能係一萬年前就定居喺當地，現存3000人左右），佢哋係矮小嘅黑人，成年男性平均身高約153.6cm，女性約142.7cm。佢哋相信有一塊巨石巴圖潤挺立喺世界中心，佢嘅上面就係地獄，喺以前有一個樹幹立足喺巨石之上，直通上天。呢個地獄同時係天門，所以人可以沿住呢條軸線由一個宇宙區域去到另一個宇宙區域。
• 美索不達米亞人相信有一座萬地之山，可以連接天地
• 〔對某啲派別嘅基督教／猶太教嚟講，各各他山就係世界嘅中心。Book of the Cave of Treasures （非正統嘅經書）提到亞當係喺大地中心被造，而耶穌喺同一個地方死去，亦即係各各他山。猶太解經書提到亞當係喺耶路撒冷被造，佢被造同埋葬嘅地方都係一樣。所以各各他山係一個特別嘅存在。（本書，頁13）〕

－－聖山除咗上通天地，仲被視為大地之臍

• 巴勒斯坦嘅泰勃山，意思係肚臍
  • 巴勒斯坦嘅桀瑞吉爾山，更被《聖經》記錄為「大地之臍」。希伯來文版嘅〈士師記9：37〉：「看呀！有人從大地之臍處走下……」
  • ｛土耳其有一個史前遺跡，叫做哥貝克力石陣。哥貝克力喺土耳其文就係肚臍。呢一個哥貝克力石陣對人類嘅農業開始時間嘅判斷非常重要，如果你對佢有興趣可以留言話我知，我再整集數講講。｝

｛山明明係突出嚟，而肚臍係凹入去，所以話山係肚臍好可能係想象徵孕育，以山作為大地嘅起源。另外，肚臍亦係人嘅中心。可以睇出初民對中心嘅著重。｝

除咗自然嘅山之外，人亦會模仿山去連結宇宙軸

• 巴比倫同亞述帝國都有住金字形神塔(ziggurat)，用作祭祀。Borsippa嘅ziggurat有七層，代表七層行星；Ur 嘅ziggurat有住世間嘅顏色。
• ｛埃及金字塔會唔會都係咁呢？｝

甚或一座城市都可以被賦予中心嘅意義。

唔知你聽到呢度會唔會認為初民好傻，每一個民族都奉自己地區嘅高山／建造嘅城池、寺廟為中心，外人一睇就會話佢哋嘅中心根本就唔係中心。但係呢一種諗法係源自我哋依家知道地球係圓，所以唔會有一個中心（如果要話有中心，咁每一個地方都係中心）。

初民之所以會將高山、城池、寺廟作為中心，係因為對初民嚟講，世界呢一個概念唔係客觀嘅世界。佢哋對世界嘅理解係源自於由一個中心擴展出去，而世界嘅範圍只係佢哋用儀式淨化、模仿神明創世而得到嘅土地，所以佢哋只有人造世界嘅概念（人造係模仿神明，所以間接都係神造）。城市以某一建築放射性咁擴展開去，咁就會遇到邊界，喺人所開創嘅土地邊界以外，就係邪惡、黑暗，不成世界。喺呢種範圍咁細嘅世界嘅視角下，自然會認為偉大嘅人造建築／眼前嘅高山就係中心。如果遇到第二個唔臣服於自己嘅文明，既然自己嘅神明以自己嘅城市作為中心，咁就可能要去淨化呢一個邊埵之地，亦有可能會演化成神明之間嘅戰爭。若然你要為呢種視角去起個名，或者可以叫做「文明中心主義」。

如果你依然唔理解點解會由中心出發，你可以想像一個第三身視角，周圍都係黑暗，只有中間嘅建築同人類有幾步之遙嘅光芒，係少數嘅安全之地（其實即係aoc 嘅視角）。

既然係咁，你好容易會覺得中間嘅建築就係世界中心。以羅馬為例，佢就係認為自己就係文明嘅中心，羅馬以外嘅地方就係黑暗、殘暴、荒蠻嘅野蠻人。

或者其實古人唔係從地上去搵出中心，而係從天上嘅星象去搵出地上嘅對應，所以一個地方之所以係中心，係因為上天可以對應呢個地方；而高山就係最接近上天嘅地方，就自然被視為三界嘅交會點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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